我的築地早餐日記（三）高橋與愛養 @ 流亡的地獄之族

朝顔に / 我は飯食ふ / 男かな松尾芭蕉

七月九日築地休市
所以那一天的行止坐臥
就留待其他篇章再交代了
現在時間快轉到七月十日早上六點半
我離開京王搭上大江戶線

心中卻有些忐忑
今天會有小甘鯛一夜干嗎？

到了築地轉進魚橫丁
沒想到已經有四個人在排隊了
店前的菜單果然出現了一夜干的品名

而且「七本限定」
我忽然感到焦躁不安
如果錯失了這次機會
不知道下次會是何時？

鐵門拉開
我整個人差點崩潰
裡面已經有三個熟客用餐
一看就知道每個人吃的都是一夜干
4+3=7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數學
我正在絕望的邊緣徘徊
不過高橋先生看到我時
倒是喊了聲：哦 DOZO！
聲音宏亮而且好像篤定我一定會來似的

先來後到
服務人員先幫前面的四人點菜
我好像變成參加比賽的選手
等著入圍名單的宣布
我聽不懂日文
但是不可置信的
我耳中始終沒有傳來一夜干的注文

前面四個人點了星鰻跟煮魚
外加兩瓶啤酒
然後服務人員轉向我詢問
終於我點了一夜干還有野菜煮
而等待也只是剩下片刻了

野菜煮很快上桌

這跟之前定食所附的小缽有相當大的重合
小缽裡面就是蘿蔔絲還有里芋
味道都不重可以吃到原味
而野菜煮裡還多了南瓜以及小松菜
南瓜自然的甜味以及綿密的口感
讓我在吃了兩塊之後還想續點
也因為點了野菜煮
服務人員就把小缽換成了吻仔魚

不過我的目光
始終無法離開隔鄰的一男一女
兩位想當然爾是熟客
所以在開店之前就可以入內用餐了
都是上班族而且說話交談都輕聲
看到他們吃飯的樣子
我竟然嚴肅了起來
因為他們使用筷子的力道相當溫柔
夾起一夜干入口再夾起一口飯細細咀嚼
彷彿食材都在口中分解成最小粒子
盤中的一夜干最後只剩完整的骨架
盤面乾淨到不可思議
我忽然想起了道家所謂的「兵解」
這兩條小甘鯛把自身的能量又做了一次精彩的轉換

我的小甘鯛上桌

什麼也不用再多說了
但下箸之前
高橋的服務人員細心的記住了七月八日的我
因為七月七日的早餐吃了三碗半白飯
所以隔天特別跟服務人員說：Gohan 半分
就是請將飯量減為一半的意思
過了一天服務人員還記得我很卑微的要求
盛了白飯後很平常的跟我確認：Gohan 半分？

小甘鯛張著嘴而鰭已經烤的焦黑
經過了一夜之後
鹽分跟空氣中的溼度已經附著在魚的靈魂
大火烘烤
而人生猶如火宅
把魚皮撥開

白淨的魚肉一看就知道肉質的細膩
淡淡的香氣在無菸的空間裡並不流竄
只是忠實的停留在魚身的上方

第一口小甘鯛不用咀嚼
自然的滑進食道
第二口連皮帶肉夾起一塊
一夜干魚皮的味道又更為提升
魚皮跟魚肉口感的協調性已經無懈可擊
儘管盤裡有蘿蔔泥及檸檬
我還沒打算讓小甘鯛有進一步的調味
但接著我把注意力轉向焦黑的鰭
將鰭咀嚼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苦味
苦味入喉馬上再吃上一塊魚肉
小甘鯛的滋味居然完全的釋放

這時高橋先生趨近問：おいしい？
我也只能微笑著說：最高！
他放心似的繼續回廚房工作
把魚身吃完之後
連魚頭都啃食方盡
不過接著我卻看著小甘鯛發起愁來
因為我缺乏那樣的溫柔
盤裡的小甘鯛雖已無形

卻不似方才隔鄰客人的優雅
無論如何
這夢幻逸品已經初嚐滋味了

走出高橋
我想再喝杯咖啡
於是走了幾步到了「愛養」

這是魚橫丁裡相當有歷史的咖啡店

咖啡跟魚市場在形象上很難連結
不過如果你場內場外算一算的話
會發現這樣的咖啡店最少有八家以上
而場內就是「千里軒」、「岩田」以及愛養較為有名
如果你面對愛養的店門
「壽司大」就在左側
此時
渴望壽司的人多於渴望咖啡的人

我坐在店門口
點了冰咖啡、烤土司還有水煮蛋
店主說冰咖啡會有點甜喔
我說：大丈夫！
雖然跟我的習慣不同
不過我只想坐下來回味小甘鯛一夜干

冰咖啡的甜度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