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地獄之族

二月十八日星期三
早上六點我就退房
這次住的旅館設備跟隔音都差
半夜三點還有一群人拉著行李進出
沒怎麼睡的我繼續往南
經過了麟洛跟竹田
我在南州交流道下匝往新埤前行
從不下田的農人那裡知道了一家粄條店
所以決定來這裡吃早餐
其實粄條店在屏東縣境不少
來此只是嚐個鮮
店不能算好找
轉來轉去就這麼無意中碰到了
與其說店面
倒不如說是把露天廚房加了屋頂

拉門進去就很像是農家的感覺
而且是我很熟悉的感覺

店內只有一對老農夫婦客人
老闆娘看我一眼開口問的話讓我有些尷尬
因為她用不輪轉的台語問我要吃什麼？
我笑著用客語開始應答
店內的氣氛開始活潑起來
老闆娘接著笑問客從何處來
又怎麼知道這裡
我據實以答後
連老農夫婦都加入了討論
如果你聽不懂客語
會以為他們在嚷嚷
其實他們只是在說電腦很厲害
然後又說今天是天公放假
所謂天公放假就是外面正下雨
如果要去農地做些什麼也不方便
所以才能有時間來吃點東西

我的目光早已經專注在粄條上
光看到粄條就知道今天實在值得
粄條在客語中稱為「面帕粄」
面帕就是一般洗臉的毛巾
如果你還不是很明瞭
下面的兩張照片應該就可以說明一切


因為是手工自製
某個程度上也屬於限量產品
要是我今天直接回台北的話
二話不說就打包五斤了
點了一份乾粄條還有粉腸
我便坐下來看著外面的花

然後跟老闆娘用客語問答

粄條一碗四十
不過用料絕對超值



碗內居然有兩片肉還有兩片豬肝
這幾年吃過的粄條中
肉片有日漸淡薄的趨勢
這裡的肉片已經很不得了了
更難得的是肉片跟豬肝都是剛煮好的新鮮食材
重重的淋上黑醋還有辣醬
我開動了！
這或許不是我吃過最美味的粄條
不過鮮度跟飽足卻無可挑剔
老闆娘還貼心的幫我準備了一碗湯

粉腸也是新鮮但過熟了點

一盤只要三十
在台北這樣的份量起碼要兩倍價錢

付賬離開的時候
看到一個東西頓時感慨萬千

不知道為什麼客家庄的土地公（伯公）廟特別多
都不大
有時候村頭村尾還各一個
小時候住在屏東時
外婆起的早
在灶邊燒水泡茶後便提著小鋁壺
來替土地公換敬茶
SOP就是先洗杯子然後倒茶接著上香
我就在外婆身旁一邊抹著鼻涕
一邊看著蜻蜓在周圍忽動忽停
而當生病時
外婆背著我去看醫生
走回來時看見小廟就知道家也快到了
一轉眼
外婆走了三十年
土地公不知道喝不喝的慣別人家泡的茶？

回到竹田
舅舅家中空無一人
打了幾通電話才發現舅舅買的地在內埔
找了別人領路才到達現場







地方不小還擺了花圈
上面寫著「佳城落成」
So this is a hometown？
旁邊還有著位置圖
舅舅跟舅媽百年之後的安身處也都規劃好了


我對儀式不了解
到了一半舅舅一家得下跪
舅舅轉頭跟我們說不用跪
沒多想什麼我跟Lucia也跪了下來

下著雨
卻有不少粉蝶在附近飛舞
儀式繼續進行
過沒多久
前頭的法師轉身用台語說：阿你們是不會應喔！
我還沒弄清楚這句話的意義
舅舅接著吼說：有喔！
這一吼我才知道法師在唸那些祈願的文句
科舉早就廢除n百年還希望子孫代代出狀元
其中一句更讓我差點狂笑
因為是富貴可比石崇
為富不仁還有墜樓人綠珠
我實在不懂石崇那一點值得我們羨慕

最後的重頭戲是法師拿著盤子



裡面有豆類、鐵釘還有錢幣
分別代表五榖、男丁還有財富
法師隨意抓一把給在場的每個親族
每個人拿了之後都會先算錢幣的總值
我的那一把錢不多鐵釘特多
Lucia的錢倒是不少


就在大家歡喜算錢的同時
雨停太陽出來了
以後要探望外公外婆就得來這裡
人別三十秋
我要重新開始熟悉這一段從竹田到內埔的路

中午舅舅在一家餐廳擺桌宴請親族還有工作人員
我沒什麼胃口
或者正確的說
我還想到台南吃點東西
宴畢後大家四散
我又回到台南終於吃到「阿龍香腸熟肉」




儘管東西一樣好吃
儘管他多收了我二十元
我無喜無悲的不在府城多做停留

車行向北
我總是不經意的想從照後鏡看看自己
傳說中鮭魚在迴游至出生地時
額頭會泛出淡淡的綠色光澤
我只是想知道
我的人生是不是在不斷的迴游？
外婆走了這許久
但我還記得她的名字是謝李金妹
我還記得她背著生病的我走過村口
或許她從未走遠
因為我們只是一前一後
在時間的長河中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