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地獄之族

我們並不相識
只聽Anais約略提過你的狀況
據說你是看了我的部落格才去香妍的
那麼就麻煩你再聽我說些話
一次就好

昨天半夜一點Anais傳來簡訊
說你離開台北不知去向
最後被發現的地點在高美濕地
那個地方有你過去甜美與苦澀的回憶
你打算在那裏進行人生的告別
目前的化療過程讓你身心俱疲
所以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跟世界說再見
畢竟日子不多了
既然你已經不再掙扎
我沒打算再跟你說些加油打氣的話
事實上我毫無頭緒
因此今天才會在麥當勞坐了快兩個小時

周圍的年輕人都跟你年紀相仿
吵鬧加上一些我聽不懂的笑話
黃金拱門的空間裡只是喧嘩
而我卻很專心的在唸一本小說
法國作家所寫的「然後呢…」
很巧的這也是與生死課題有關的小說
不過這本書的鋪陳跟結局讓人意外
如果有空的話可以找來看看
要留意一下280到281頁的內容
完全接不起來
這應該是出版社編排的疏失
挑別人的錯我很在行
但自己的缺失就太容易視而不見了

起點終點
賽跑旅行人生無一不是如此始終
馬拉松衝過終點後
積累的氧負債會讓選手近乎虛脫
旅行到達終點後
會回憶過程並期待下次的出發
那麼人生呢？
終點之後不僅神秘也無從知悉
而更多人是忽然之間到達了終點
一點準備也沒有
無論是心理或生理

我們有位朋友是醫生
年前咳了一陣子
一檢查就是已移轉大腦骨髓多處的肺腺癌第四期
目前化療跟標靶同時進行
她相當清楚存活率不到2%
但是她有必須奮戰不懈的理由與勇氣
為了還沒長大的小男孩
為了雙親
在這種情形下
她還有心情跟我們說了一個有點難理解的分類
她說癌症病人的死因有兩種
第一種是被嚇死的
當醫生宣布病情時病患便在驚嚇之餘自我宣判了死刑
第二種是治療過程的痛苦讓病患放棄自己
那麼讓我粗魯的臆測
你是屬於第二種
我想你大概忘了還有第三種
那就是奇蹟
相信我
奇蹟也是一種機率
用統計上的術語來說
機率再低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能不能重來？
這是很多人對生命的一種奢想
如果可以重來
我一定會好好唸書
如果可以重來
我一定會好好做人
如果可以重來
我一定會blah blah blah
說得再多也沒有辦法
沙漏還是一直的滴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天
我會怎麼過？
這是很久以前思考過但是無解也不具意義的問題
前陣子更有本書
訪問各名廚問問他們在最後一刻會想吃些甚麼食物？
在我看來
這樣的問答真是離譜
說得輕鬆卻毫無任何深刻的體悟

我的人生應該已經過一半了
而回顧以往
我曾經犯下不少悔恨的錯誤
如今又因為自己的懦弱
許多話無法說出口
每當夜深無眠時
過去所犯的錯誤
便會逐一出現在眼前
他們無言也無語
只是單純的揭示著這些錯誤的存在

你愛過人
也被愛過
那些片段如同風景
而回想起來
能讓你留戀的或許是一個笑容一個吻
那麼請回答一個問題
要是你只能選擇一段回憶帶離人世
會是那一段呢？
如果你想不出答案
別急
把身體照顧好
你還有時間思考

有興趣看場電影嗎？
去看一下「東京奏鳴曲」
無關生死
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掙扎
在我喜愛的城市裡
也有著陰暗不見天日的角落
再跟你說個小祕密
我這邊又要抓抓樂了
這次抓到的人可以到香妍吃頓大餐
要不要試試自己的手氣？
不試是永遠不會知道答案的
而且可以順便看看Anais
她在廚房裡燃燒著生命
她在深夜裡還為了你的安危垂淚天明
你應該給她一個擁抱
然後在吃完後威風凜凜的到廚房洗碗擦盤

至於明天
會是另一個故事
要由你寫我們來看
要由你說我們來聽
跑快一點！
再跑快一點！
要跑過明天後天
要跑過明年後年

圖片來源為皇冠叢書擷取自誠品網路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