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地獄之族

老人起床之後略略的把家裡整理一下，
跟妻子說聲再見後、到巷口買個饅頭然後開始一天的出遊。
老人出遊的地方是市內最高聳的大樓，
附近還有好幾個百貨公司，這些地方就足夠老人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不過老人不坐公車也不搭捷運，
情願自己慢慢的走，因為這個城市的大眾運輸讓老人心生畏懼。
好幾次才剛踏上公車，司機便關門急馳。
在差點摔碎一身骨頭之後，老人寧願放棄免費搭車的福利。

但既使步行，這個城市的車潮與人群依舊使老人心有畏懼。
每次過馬路老人都看不太清楚剩餘的秒數，
所以不敢冒險過馬路情願等下一次的綠燈。
有一回才走到一半就變燈，
一時心急小跑步起來手上的饅頭卻滴溜溜滾到馬路上。
老人把髒了的饅頭撿起來拍一拍，
居然還跟饅頭說了句話：你這小命差點不保勒！

通常走到的時間百貨公司還沒有開門，
老人便會在外面的椅子上擦擦汗看看風景。
等到開門，兩排年輕美麗的女子便會站在門口歡迎顧客。
當女子鞠躬說歡迎光臨時，
老人也有禮貌的說著：大家早！大家早！
不過一年之中也有那麼幾天是讓老人不太開心的
就是碰到週年慶的時候
一開門大家全像逃難似的衝進裡面
老人想跟服務小姐打個像樣的招呼也不得
而只能悵然的看著大廳卻擠不進去

老人走進百貨公司裡的第一件事
就是到廁所裡出恭
燈光柔和
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香味
這裡的馬桶讓老人很想在上面坐個一時半刻
既使早上起來已經上過一次廁所
老人還是習慣性的會先來這裡坐坐

上完廁所
老人就會在幾個固定的樓層走走
手扶梯上上下下轉眼就會到了中午
但是午飯得晚點吃
因為要避開美食街的人潮
而且這邊的東西老人也吃不起
隨隨便便一樣東西的價格
就會超過老人身上的現金

所以人潮散去時
老人會找個角落先捶捶腿
然後拿出饅頭還有一小瓶水
有時桌上會有其他客人吃剩還來不及收拾的菜餚
老人不是沒想過
但是始終有著點骨氣
饅頭就饅頭
每一口可是吃的香滋滋

老人很喜歡週末
原因就是超市裡會有很多試吃的東西
那是人家端在面前請客人品嚐的東西
老人認為那才能吃的光明正大
所以週末的午餐變的多樣
有時候會有火腿
有時候會有咖啡
有時會有冰淇淋
老人來者不拒

直到有一次
老人開始信心動搖
一個年輕的小姐讓老人試吃了一塊蘋果
才剛入口
小姐便說這是日本青森的蘋果
日本這兩個字讓老人差點站不住腳
老人的家族有不少人死在那場戰爭裡
對於日本
老人的情感總是複雜的
雖然想馬上把蘋果吐出來
但是那蘋果真的香甜多汁
老人甚至思考著要買一個回去讓妻子嚐嚐
小姐說
現在特價一個300兩個500
老人只有在心裡跟妻子說聲抱歉

通常午餐過沒多久
老人就得啟程回家
上過廁所吃了饅頭
心情也快活了起來
妻子在家等了一天沒人陪她
老人還得趕去家附近的黃昏市場
買點便宜的青菜回家準備晚飯
妻子愛吃小白菜
買個兩把就可以炒一盤
再開個魚罐頭
有魚有菜應該就夠了

買好菜走進家門
跟妻子打過招呼之後
老人想跟妻子說說路上的風景
老人想跟妻子說說廁所的味道
老人還想問妻子
晚上想吃茄汁鯖魚還是紅燒鰻？
但是黑白相片中的妻子始終微笑
彷彿說著什麼都好


後記
寫這篇的原因是今天整理東西的時候
發現一張自己隨意寫下來的手稿
潤了一下然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