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地獄之族

Kate是我很欣賞的一個女孩子
直來直往不做作
她從英國唸完碩士回來之後馬上進入職場
一直沒找到時間碰面
如今都已經離職要轉換跑道
所以找了空檔約在香妍見面
而這次我還帶了麵包過來
要謝謝網友JERRY特地寄來的酒釀桂圓麵包



禮拜五中午十一點五十分
我拎著麵包等待著紫色帷簾的揭幕
Anais先開門讓我進去準備



一進門
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三號鋼琴協奏曲華麗的展開
我忽然想起了Yefim Bronfman令人嘆為觀止的彈奏技巧

十六套餐具分置在五張桌子上

很明顯這個時段又是客滿了
廚房內一些前置作業已經完成
洋蔥湯在文火燉煮下香氣四溢

而烤洋芋只等著送入OVEN中

環顧四周
羅娃麵包準備好了

水杯水壺準備好了

接著就等待預定的客人上門
Anais準備要把大家餵的飽飽的

把麵包切開
客人到齊之後
Anais開始介紹菜單然後逐桌點菜
我跟Kate聊著工作上的事情
聽著她在大企業她在上海的一些見聞
然後沒多久麵包上桌

Anais給了我們Extra Virgin Olive Oil以及十二年黑醋


不過酒釀桂圓麵包並不適合沾油醋食用
單吃就好
不知麵包是不是潮了
帶點濕氣所以味道散不出來

再過一會
每一桌派代表把湯端回來

我撕了一些麵包丟到湯中
通常喝完湯吃完麵包後
一般人都會略具飽意了
沙拉有油醋還有優格兩種醬料
我很喜歡Anais油醋的比例


常常吃完之後把盤子端起來一飲而盡
接著是烤洋芋


這時候很多人的大腦開始下令
已經吃飽了！已經吃飽了！

不過從主菜開始
Anais稍微慌了手腳
第一份的羔羊排儘管色澤上沒問題


但是切起來不是那麼回事
我切到整個桌面開始晃動
Kate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切好入口
記憶中柔嫩的口感已經大不如前
Kate索性停了下來等著打包帶走

羊膝是個很成功的主菜


在醬汁中燉煮過後
肉質軟嫩
在廚房逐一裝盤後色豔味引人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
請拿些麵包把盤底的醬汁抹盡入口
Kate的土雞腿上桌時
表皮焦了些

Kate吃了一口又停了下來
我才想到
對Kate而言這一餐太meaty了
不過我們還是聊的很開心
接著就是德薰的蛋糕跟黑咖啡收尾



下午三點客人陸續結帳離開
Anais不得喘息


還得開始馬上準備晚上的餐點
因為再過沒多久另一輪16人又會登堂入室
而我留下來做了清理的工作
真是謝天謝地
Anais租了洗碗機

不然以前沒有機器的時候
光洗那些餐盤餐具
還得拭淨擺好
是相當重的工作量

把碗盤清理好之後
Anais拿了一盒Valrhona出來

問我要不要喝點白酒
搖搖頭
我從冰箱拿了酸梅湯跟杯子


坐下來看著門外

海島濕熱的氣候已經在城市中蔓延
這個酸梅湯是Anais的父親苦心尋找材料才有的飲品
而第一次來香妍的時候
還曾跟老先生打過一次照面
如今老先生已經不在了………

五月才剛開始
對Anais來說
人間四月天反倒成為難受的時節
如果你最近來過香妍
不知道有沒有發現Anais有幾分憔悴？
即使有笑容都顯得悽慘
因為一邊料理後事
一邊還得兼顧香妍的營業

正巧的是老先生的告別式選在禮拜二
那天香妍店休
不會有人知道Anais要經歷一場生離死別
而隔天沒有喘息與悲傷的權利
Anais圍裙一繫又在廚房裡水來火去
也正因為如此
她切到了大拇指還有無名指

在這種節骨眼
她還有心情開玩笑說：還好小指短
而在手腕上還留有燒燙傷


新舊交雜

過去這一陣子
香妍的生意變的穩定
Anais自己在記帳的時候也發現了營收上升
但是全球原物料的上漲
讓Anais從雲端回到地面
短時的榮景變成了曇花一現
不變的是
客人在離去時不僅吃飽還有東西可以帶走
所以在忙碌了一天之後
收支勉強平衡
但卻豐富了許多人的味蕾
換做一般的生意人
大概只能大罵幾聲
趕緊把店收了免得越虧越多
幸好
真的幸好
Anais不是生意人而是料理人

一年多以前首次造訪的時候
我就知道這是城市裡可以休憩的綠洲

這裡找不到經濟學的理性
也沒有所謂勞務交換的想法
正因為Anais沒有計算
才能讓香妍這兩個字成為一種符號
而就是這樣的符號
讓我不時的會到五常街來
不只是來吃飯
也來探望一個朋友

遽失親人的痛需要時間才能平撫
老先生在天上看著自己女兒的付出
或許也慶幸酸梅湯的味道能跟著法式料理散布
如果最近你會到香妍用餐
不妨給Anais一個擁抱
不用多說什麼
只要一個擁抱就好
如果你跟我一樣年老色衰
一副痴漢模樣
那就認命一點
捲起袖子看看店內有什麼粗活需要完成
反正胃裡面都是食物
動一動也有不少好處

走出香妍
Anais在門口跟我說再見
我其實想跟她說數到三就不哭
不過才走沒幾步
天空飄起了細雨
不知道是不是雲層之上的七重天裡
有人在思念著五常街上的一景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