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
早上才剛過六點沒多久
城市依舊睡著
我已經進入台北車站的地下停車場
只是才剛進去就差點踩了個緊急煞車
因為有不少遊民就睡在停車場的四周
陰暗的空間裡
彷彿是一個浮游的群落
我以時速三十公里
慢慢的轉進一個不擾人清夢的車位
如果有夢
不知道這些遊民的夢中會有什麼?

今天是家族掃墓
而我們要坐高鐵到左營
然後叫車回屏東
是的
我是屏東人
我是屏東的客家人
不過你在我的身上
大概很難嗅出一絲南島的氣息
因為我已經離開很久了

客家的習俗是過完土地公生日
也就是農曆二月二日後
就可以掃墓了
所以屏東的客家莊近乎很少人會等到清明
而且有趣的是大家都會選在同一天來掃墓
今年約定俗成的日子就是三月十五

第一次坐高鐵感覺很好



除了車上洗手間的門很難推
一個半小時之後就已經到了左營
宏偉的車站相當氣派

上了計程車就直奔墓園
進入屏東縣
我好像成為迴游的鮭魚
下了車就沿著小徑穿越在墓塚草坡之間
公墓裡熱鬧的很
炮竹聲此起彼落
這不知是不是客家的習俗
在掃墓結束之後
會施放炮竹象徵功德圓滿

走到祖墳前
伯母以及堂哥堂嫂已經準備好了祭品
人到了差不多
接著就是燃香焚衣帽
敬酒之後就要開始燒紙錢了
幾大袋的紙錢還得堆疊起來
空氣中都是稍微嗆鼻的煙味

而我竟然看著祭品裡的一盤菜發起楞來
一盤很普通的肉丸子
絞肉加點韭菜然後捏成橢圓的小丸子
在我年幼時
這道菜只有在喜宴中才吃的到
那個年代的喜宴
冷盤是螺肉罐頭還有皮蛋
龍蝦鮑魚魚翅我一樣都沒見過
當初帶著我參加婚宴的長輩
也早已過往多年

燒完紙錢
擲筊詢問祖先們是否享用完畢
得聖杯後就鳴炮大功告成了
硝煙味還未散盡時
親友開始收拾祭品
然後剝白煮蛋把蛋殻留在墓前
我看著那盤肉丸子
想伸手卻又開不了口

堂哥剛蓋好新屋



所以請我們過去坐坐
不過名義上是農舍
因為建築地點是在家族裡面唯一的小塊地
父親共有四個兄弟以及五個姊姊
那樣的地根本不可能養活這麼大一家人
所以父親跟母親離開了屏東
而我是寄養在外婆家
數年後才重逢

我記得很清楚
那一天是舅舅帶著我離開屏東北上
坐的是慢車
我的衣物裝在一個袋子中
跟外公外婆揮揮手
我竟渾然不覺將要跟南島有著這麼遠的距離
而外公外婆現在都葬在這個公墓裡
陰陽兩隔
我卻已早生華髮

堂哥的房子高挑寬敞


二伯母站在廚房跟我們說著

當初怎樣在後面那塊地上耕種
背影看來分外孤單
因為二伯父也走的早
不過鄉下地方還真有點自給自足的感覺
屋旁就是一片地瓜葉還有韭菜


也根本不需要上菜市場

鄉下地方的必備娛樂設施不是WII
而是卡拉OK


反正地方大也吵不到鄰居
走音拖拍都不是問題
唱一唱高興就好
父親跟伯母各唱了一首

接著要到姑姑家

姑姑的家庭在地方上傳為佳話
五個表哥竟然沒有分家還住在一個屋簷下
而且嫂嫂們彼此還親如姊妹
所以能獲選為地方的孝親楷模
才剛到聽說嫂嫂們在做點心
抓著相機就衝過去了
嫂嫂在包月桃葉粽








這是道地的南部客家粽
用的是生米然後用水煮熟
不知什麼原因
我始終吃不慣蒸煮的閩南粽
而月桃葉特殊的香氣
彷彿可以帶出糯米更深的滋味
我不騙你
這樣的月桃葉粽
我一口氣可以吃上三四個

而幾個姪子跟女友在包艾草粿





年輕人笑鬧間也包出了些奇特的樣子



院子裡還有現成的灶


火燒旺後就準備要煮粽蒸粿了
眾表哥種了不少東西
香蕉、蓮霧、牛蕃茄、青菜





表哥還拿著半天筍來考我們

院子裡還有掉落的含笑

放在掌心裡
幽幽的香氣如藤蔓般順著手臂攀爬

聊了幾句
是午餐時間了
父親在附近的龍泉啤酒廠訂了三桌

但是這一餐我食之無味
我想吃的午餐是月桃葉粽加上肉丸子湯
如果可以
我還希望有一碗粄條
重重的淋上辣椒醬跟黑醋
那是家鄉的味道
走的越遠渴望卻越強烈

午餐之後要準備北上
但想買些伴手
於是想到了萬巒豬腳
車入萬巒
要找到海鴻不是問題
跟著人車走就可以看到了

當初蔣經國造訪之後
海鴻的生意火紅了幾十年
而附近幾家店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唯一還有些特色的應該是熊家
不過生意做大了
海鴻的待客之道恐怕就沒有那麼周全
很單純的就是銀貨兩訖

所以店外頭工作的大姊們

在你選定之後




揮刀剁肉裝袋

然後到店內付帳
店的對面
地上散了一堆椰子


兩個男子執刀討生活
如果你渴
不妨上前請人現剖一顆
只要二十元就可以生津止渴

眼前來往的人泰半都是遊客
而我是鮭魚
迴游即將結束
來去匆匆
買了海鴻跟熊家的豬腳

回到高鐵站
一個半小時之後又回到了台北
我的臉龐在南島日光的照射下竟已泛紅

進入停車場取車
遊民仍在
這些人沒有家
但我想問問他們故鄉在何方?
卻忘所來徑 兩岸皆風景
在每個家族團聚祭拜的日子裡
是不是有些人總是音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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